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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走这里。

周五停更一次，下一更在这周六晚上。

29

尽管卖方工作不打卡，喻文州还是请了那一年所有的剩余年假，留在医院照顾黄少天。出门配药回来，手机响了，叶修。

“叶神？”叶修和黄少天是什么关系，喻文州不想多想。出于直觉和对黄少天的了解，他能感知到两人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但这件事情，无论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喻文州都认为自己“不需要”知道——当然更不想知道。

“文州啊。”叶修居然叫得很亲热，“这次蓝雨这么照顾少天，让我们这种草台私募很感动啊。”

“叶神说哪里话。”喻文州淡淡的，顺着叶修的话，随他把这关系理解为卖方在服务买方。

“居然劳烦研究所所长这样的大领导，少天真是好大面子。”

“都是以前同事。”喻文州拿过往出来挡箭，“人之常情而已。叶神放心吧，等少天——等黄总康复得差不多了，我会把他送回B市，完整无缺的交还给兴欣。”

“呵呵。”叶修有点郁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心太脏。

这几天叶修也挺心烦，行情不景气吧，连新基金法也和他作对。被逼无奈非要搞什么“私募阳光化”，强迫着大家去注册备案，以后公开报表。黄少天不在，叶修走着这些签字画押的程序，忙得心烦，还得对投资人和媒体陪着笑，别提多郁闷。这个时候听说黄少天做了手术——心疼的感觉还是挺明显，毕竟觉得自己的人，在外面餐风露宿受了苦。

黄少天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过这么意味深长的几天。他过去对喻文州那些心思早就随着和叶修的关系质变而散得差不多了，如今相对，除了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之外，更多的是非常亲密的朋友才能有的相处。

——所以包括分享尴尬的时刻。

“文州真的不用不用不用啊啊我说了不……”黄少天争取无果，捂上眼睛，认命地让喻文州把夜壶抬走。

“你给我请个陪护！立刻！马上！”黄少天看着喻文州回来，中气不足但仍然据理力争。

“请不着，不信你问护士。”喻文州没骗他，三四线城市的陪护不好请，短期陪护都需要排队预约的。

再后来真能下床走了，为了尽快适应，黄少天忍着疼坚持下床接受康复训练，但挂着水上厕所又成了新的问题。

“文州你别别别……”病服的松紧带被拉开，拉到屁股以下。“我靠……我说别脱我裤子……”

“动作快点，还尿不尿了，别啰嗦。”喻文州朝他装腔作势，带着笑训他。

黄少天眼一闭，扶着鸟站直了，死了算了。

干了半年所长，喻文州确实是个面面俱到的人。一边安排工作，一边做着陪护，事无巨细。清洗贴身衣裤，带他上厕所，给他倒水洗头，倒夜壶，打热粥吹凉了一口一口喂，买榨汁机，遵医嘱把粗纤维的蔬菜水果打成汁。黄少天躺床上看喻文州忙，心里过意不去，想打趣几句，张口就说，“文州，你这样真像我媳妇儿。”

 

嘴太快了，说完就打算自戳双目。

 

喻文州把苹果削完，切成几块，放到榨汁机里，看不出多大情绪，说得轻松，“那就这么说好了？”

 

黄少天躺着，故作轻松地哼了点小调，“春天江南是挺漂亮的哈。”

 

术后第四天，黄少天终于挨不住想要洗澡，护士不让，撇撇手指着喻文州说，让他帮你用湿毛巾擦擦吧。黄少天怂成球，在“身上痒”和“被喻文州看光摸光”中天人交战。

 

“就没有个男陪护吗？我出三倍价钱真的现金……”黄少天哀嚎。

 

事实上喻文州没让他多尴尬。盆里打好热水放在他床底下，把毛巾拧干，帮他擦了擦背和腿，前胸下腹什么的，就交给了黄少天自己来。

 

黄少天每天在收盘时点后会和叶修打打电话，说的多是工作。喻文州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故意去听。当黄少天说到要买卖什么票时，就退出病房，尊重商业机密，也给他留出空间。黄少天趁机和叶修腻上几句。

 

术后整整一周，黄少天自问已经无碍——达不到能跑能跳的程度，坐个飞机回去总是没问题的。兴欣是网络公司出身，别的没有，票务系统特别灵光，自动屏蔽非经济舱，喻文州掏钱给他买了张头等舱机票，又不愿意他搭高铁，包了辆宽绰的商用车把他送到最近的机场。

 

“文州，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黄少天看着喻文州，一脸真诚。

 

“那就别说了呗，分仓吧。”喻文州开玩笑。

 

“我去分什么仓啊你别唬我，交易席位都没有。”黄少天撇了下嘴，“说点靠谱的。”

 

“真别放心上。”喻文州笑，“我跟你一个航班去北京，到那边拜会几个基金经理——也是时候回去工作了。”

 

 

 

 

飞机落地，黄少天还觉得恍如一梦。这段时间被阑尾炎折腾得厉害，主要矛盾转移，连腰疼都没这么明显了。今天往飞机上一坐两小时，这才觉得还是个问题，得解决。

 

……就等闲下来再解决吧。

 

叶修来机场接人。喻文州扶着黄少天下楼，帮他提着行李；见到叶修，笑着点了点头，“叶神。”

 

“辛苦文州了，蓝雨是个好研究所啊，温情。”叶修把烟灭了，腾出手来接行李，又打量黄少天，“看起来还行，至少不是面带菜色死气沉沉。”

 

“滚滚滚，会不会聊天了？”黄少天心情不错。

 

“把黄总交给叶神，我先走了。”喻文州知趣，“叶神、黄总，回见。”

 

看着喻文州走远，黄少天才陷入复杂的心理活动。叶修拖过他的手，“给我一个喻文州的卡号。”

 

“我靠，我怎么会有？”黄少天回过神。

 

“肯定有，去找你当时在蓝雨的邮件，还有各类通知之类，大机构发各种福利不都要汇总银行卡号？经常抄送全公司的。”叶修在嘉世待过，对人力和财务那套都很懂。

 

“好好，我找找。”黄少天琢磨一下，觉得还真有。他感激喻文州这几天的付出，于情于理，觉得人情不一定还得起，至少不能让人倒贴钱。

 

“找到给我就行，你别管了。”叶修难得有点感概。他看黄少天还是一脸唏嘘的样子，禁不住有点危机感——这都送到自家家门口了，这轮输人就算了，阵仗总不能输吧。

30

叶修又给黄少天放了一周的假——作为老板可以往死里压榨，但作为情人总是应该体贴——何况大盘不好，要干的活不多。黄少天休息得缓过气来，觉得挺舒服。

 

“说起来真是老了啊，老叶，你28岁的时候是不是也一夜之间有这种感觉？以前不干活会难受，现在居然觉得闲着也挺好。”

 

“呵呵。”叶修连抽烟都克制了点，黄少天一咳嗽起来会带着切口疼。

 

“行了行了想抽就抽吧看你那副要了老命的样子。”黄少天摆摆手，“出去抽，抽完再回来。”

 

3分钟后叶修回到20平米的小房子里，脸色好看了很多。

 

 

 

 

“最近看什么票呢？”黄少天盘着腿在床上看盘。

 

“你不多休息一下，看什么盘。”叶修过来，站他身后，手摸着他耳朵。

 

“这不是你说的吗，不看盘会对市场失去感觉。”黄少天哼哼。

 

“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先歇着。”叶修淡淡的。

 

“给你推荐个票怎么样？不看基本面啊。”黄少天调出一只股票的K线图，“天地节能，我一个朋友去给这个公司做投资总监了，基本面还行——当然没好到支持50倍估值。但这票玩法好，主业不错，自己还当自己是个壳公司，反复并购重组，装的资产很有意思。涨不起来是因为实际控制人问题还没解决，不过我这个朋友说大股东马上要自己认购三年期定增了。”

 

叶修看都没有多看，轻轻帮黄少天捶着肩，这个公司刚上市时叶修就看过，非常熟悉，“我的账户，你别管。”

 

本来只是劝黄少天多休息的一句好话，不知怎么的，黄少天听出点火药味，不高兴，“我靠老叶你怎么这样？你不信这个故事，或者不信这票能涨，我们可以说出来探讨。你这么生硬干什么？”

 

“唉……”叶修叹了口气，“多休息一下不行么？”

 

他的手顺着肩膀摸到黄少天腰上，“这里……还疼么？”

 

黄少天被硌着这么一下，眼眶一下就有点红。反手去抓住叶修的手，拉倒自己身前来，垂着头吻了吻叶修手背。心里面的不痛快被顺着理出来，想着想着，又咬了叶修一口。

 

“没事了。”闷着声音。

 

叶修听他说得委屈，把手收紧，抱了抱他。

 

 

 

 

关于天地节能，两个人终究没谈拢。这公司三周后出了定增方案——果然如黄少天所说，大股东掏出真金白银，解决了实际控制人问题。市场跟打了鸡血一样，两个月之内，大盘还刷刷的下跌着，这票就翻了一倍多。

 

叶修一点没买，让黄少天十分火大。

 

“你总得告诉我理由。”

 

“少天……”叶修不知道从哪里解释起。

 

“教科书了不起吗？这轮风格轮换，市场就喜欢追逐这种题材，为什么你就不信我？现在市场这么熊，业绩压力这么大，找到一个翻倍票不容易，为什么你宁可拿钱去配置食品饮料也不愿意买这个？”

 

“我不怀疑你的能力……”叶修试图安抚他。

 

“那你怀疑什么？”黄少天反问。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私募……”

 

“私募不就是可以追逐这种小票吗？成天高抛低吸价值成长，搞得跟自己有几百亿似的，有意思？”

 

“少天……”，叶修耐着性子，“我对任何票都没有偏见，只是……”

 

“这还不算偏见？？”黄少天忍不住指了指屏幕，“简直是完美的图形！”

 

“算了，这次是我失误。”叶修干脆跟他认错。

 

“你别敷衍我啊老叶。”黄少天警惕起来。“什么叫算了？”

 

“你生日快到了，我们歇几天，出去玩吧？”叶修果断换了个话题。

 

两个人从没有一起旅行过，去年黄少天的生日还是在机场飞机晚点的等待中度过的。叶修主动提起来，黄少天有点吃惊，“啊？”

 

“出去玩吧，你说哪儿都行——直飞不超过8小时，这是哥忍受的上限——老板买单。”叶修和他商量，喊了一嗓子，“老板你是不是说请我们旅行啊？”

 

陈果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对，现在大市场不好，都歇歇，所有私募里工作满一年的员工可以有五天额外的年假，再每人多拨一万块钱旅游津贴。我们现在也是阳光私募了，要阳光点，搞点福利。”

 

“听到没？”叶修转过头跟黄少天说，“苏沐橙她们几个女生去土耳其，好像烟雨的主编也和她们一起。你选个地方，剩下的部分哥来出，算带你去疗养。”

 

“那仓位怎么办，人都走了，谁操作？”

 

“我配了些低估值的大蓝筹，还放了回购。”叶修惯经涨跌，一时的起落不放在心上，“不用操作，不会亏钱，也没什么上涨的空间。”

 

 

 

 

受宠若惊的黄少天快速抓住了这个机会，定了个落地签证的南亚小岛一周自由行。为了避开人流密集的区域，黄少天刻意没选成熟旅游区，找了个风景优美价格昂贵的新度假区——反正难得宰叶修一次。

 

除了热，一切都好。叶修打开行李箱，看着黄少天给他准备的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裤、驱蚊水、墨镜和防晒霜，外面太阳明晃晃的，37度，叶修眯起眼睛，果断意识到自己还不想离开空调房，先坐回床上抽一会儿烟。

 

“老叶，给你个椰子。”黄少天从外面回来，把墨镜一摘，扔床上。他自然是习惯了潮热的天气，汗水爬满脖子，心情越发好，“这个椰肉特别好吃，喝完椰汁记得用勺子刮一刮。”

 

两人都坐回床上，习惯性打开手机软件看盘。这个小岛和国内没什么时差，刚好收盘，两个人简单复盘，交流几句。椰子汁确实清甜爽口，还是冰镇的。叶修喝完，开始刮椰子肉吃，发出嚓嚓的声音。

 

“这样就觉得你还算挺正常的人，食人间烟火。”黄少天看着他，总结。

 

“我什么时候不正常过啊？”

 

“有时候你看盘，让人觉得的你心里只有A股……”黄少天回忆了一下，“总之，感觉什么在你心里都比不上A股。”

 

“呵呵。”叶修把行情软件退出，手机扔一边，把黄少天抱过来，让他躺在自己怀里，拉起他上衣，用指尖轻轻摩挲他腰上的切口疤痕，力度温柔。

 

“错觉。”过了好一会儿，叶修开口，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