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息白息】醉余花(八)

上一章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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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息衍最近过得很不好,喝清粥,睡门板,有家不能回。

 

偶尔去驿站看看白毅,见他毫无愧色,一如一年前他们没有同住时那样,种花,喂马,读书,毫无愧色,心里不知道该好气还是好笑。

 

——甚至比那时还专注,对他那匹小马驹“白秋练”,在意得不得了。见到息衍,匆匆招呼一声,又转过身,专心梳理马的鬃毛,神情如同年轻男人对待自己心爱的女孩。

 

息衍有些眼热,于是忍不住提醒他,“你不是这么绝情吧,好歹也是掏我的钱去买马,弄得我连房租都交不出来,都睡了一个多月门板了。你倒是好,居然又回驿站来养马,还找个地方睡觉……”

 

越说越是悲从中来,“虽说快开春了,没冷得那么不可接受,但睡门板啊,睡门板啊!一个多月了,腰都直不起来了,你倒是同情同情我啊。”

 

白毅停下手中的事,终于有了些抱歉的神色,问道,“前日稷宫那边两位老师都和我结了代课的钱,现下钱银已经攒齐了,马上就可以让万朝云搬出来了吧?”

 

“难为你还记得这件事。”息衍总算笑出来,“快了快了,他在收拾东西了——也没太多东西,就住了一个多月,只是接父母在天启过年而已。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去啊?总不能惦记这边有马厩可以养着白秋练,不肯回去了吧?”

 

息衍想了想这种可能性,有点着急,赶紧用道义断了白毅后路,“你不回来,我一个人可租不起那院子。”

 

“不会,马就养这边,我跟你回去。”白毅在井边打水上来,把手洗净,“明日就搬回去吧。”

 

 

 

 

过年之前,白毅在集市上看中了一匹马。那是一匹通体皆白的小马驹,虽还未长成,但威风凛凛,极为神气。白毅爱不释手,左思右想之下,把由息衍保管的、两人租房所用的银钱拿出来,没和息衍商量——被息衍称之为“偷”,而白毅坚持只是不告而取——买了那匹白马,并取名“白秋练”。

 

息衍见了马,自然也喜欢,但近年关了,两人拿不出钱续那房子,有些为难。主人家威胁说隔年要改租他人,息衍左思右想,找了稷宫同修万朝云帮忙——这位勋贵子弟倒是爽快,答应先垫付着房钱,只是过年期间,自己宛州的父母要进天启城落脚,年关客栈不开,只怕需要住在这边。

 

这话在情在理,息衍没有异议,收拾东西,睡了一个多月酒店的硬板。倒是白毅,没机会表达一下同甘共苦的心,就被驿馆官员叫回去养花喂马,还说提供一格马厩给白秋练。白毅惦记着爱马,便答应这一月间搬回驿馆休息。

 

 

重新搬回屋子,才觉得生活回到正轨。息衍仰躺在自己的榻上,使劲感受了一下被褥的柔软,笑道,都快记不得我的腰在哪儿了。

 

白毅闻言惭愧,伸手按在息衍腰上。

 

“怎么怎么怎么?”息衍大骇,“你干嘛?”

 

“帮你摁摁。”白毅没道歉,但表达了自己的诚恳和懂事。

 

“唉,不必。”息衍话是这么说,翻了个身,背面朝上,任由白毅的手在他腰上摁过。

 

已是初春,大概因为万朝云的父母年老畏寒,在屋子里多放置了两盆火炭,此刻倒是热了起来。息衍在屋里就穿了身单衣,白毅解开他的腰带,帮他捏弄了腰——十分生涩,而且腕力过大。息衍笑着抱怨,说真是消受不起,白毅你记得自己是个弓箭手吗?再这么摁下去腰真断了。白毅轻咳一声表示领会,下手柔了许多。

 

隔着一层衣服,能感受到白毅手指上的扳指的硬度。两人最终都决定加入天驱,自然戴上了天驱指环;白毅平时要射箭,拇指上需要套上扳指,息衍干脆自己向屠夫要了一块牛皮和一小块羊皮,亲自动手硝过,将柔软的羊皮黏合在厚实的牛皮里面,按照白毅拇指的尺寸,做了个皮革护指给他,让他戴在天驱指环外面。此刻指环在护指里面,轻微凸起的轮廓搁在息衍腰上,虽然不疼,却有些异样。

 

息衍觉得屋里热得厉害,浑身燥得慌,白毅的手心温度不低,隔着衣服都能撩出火星。他有些口渴,汗往背上蹿,自感潮得怕是连白毅都感觉到了。

 

息衍清了清嗓子,他说白毅,要不别摁了,不然没毛病都出毛病了。

 

“嗯?”白毅没停下了,只是象征性表示了关心。

 

息衍觉得自己的脸因为呼吸不畅而有些黑红,所幸白毅看不见。他把头埋在枕头里,自暴自弃,“摁吧摁吧。”反正一会儿就好了。

 

白毅实在,见息衍没有叫停,自然认认真真帮他活动筋骨;除了腰上,又帮他按了一会儿背上和颈椎。这些都是军医所授跌打拉伤的缓解方法,两人都是会的,校场也不是没有互相捏过。息衍趴着,尴尬地消受;他想完了,大概好不了了。

 

于是福至心灵,突然提了要求,“白毅,帮我拿点水,口渴。”

 

腰上压力一轻,白毅起身去拿水。息衍快速翻身坐起,蜷起腿,避免太尴尬。他心里有些抱怨——他自己觉得白毅对他,感情大约也类似,但完全摸不准对方是不是也这般心思,不然十七岁的少年,怎么可能心如止水。

 

白毅坐在息衍榻上,把水递给他。息衍端着杯子,余光看着白毅——这一身光风霁月和光同尘,真是好生讨厌。

 

嗯,虽有将才,还是让人讨厌。

 

少年息衍嘴里禁不住啧了一声,白毅转脸看他,“你怎么了?”

 

“啊,”息衍急中生智,想起一事,“下次休沐,稷宫开馆,允许游人参观——你知道的,多半都是那些吵吵嚷嚷的贵族少女们——梨花季节来了,今年天暖和,春天来得早,只怕又到了一年一度写梨花诗的时候。”

 

“……”白毅听罢,想起这么一出,脸有些黑。写梨花诗、听大斩魁、喝兄弟酒是稷宫少年们的必修,梨花诗更是一年一度,蔚为壮观,现在竟然发展到要将优胜者的诗作誊写在篱墙之上,供闲人玩赏,少女思春。稷宫是青少年武官学校,就算天启出过几世风流皇帝,东陆也以文采教化闻名东陆,文化课更是稷宫必修,甚至邀请得有当世大儒亲来教授;可尽管如此,武官们的文化水平也不太敢恭维。

 

“因为优胜者的诗作要誊写上墙,”息衍也有点无奈,“为了避免提前写好或是找人捉刀,今年说是要抽签,句式、韵脚、能不能出现‘梨花’二字,都要现场决定。白小将军,你可准备好倚马千言了?”

 

白毅摇摇头。他的文化课并不差,非要写诗,也能动手应付一下;但白毅最爱莫过于军阵,吹箫也好,种花也罢,都是消遣而已;写诗,还不能算作爱好。

 

——尤其想到天启的贵族少女们,也足够让少年武官又忐忑又期待。就算没有多的想法,又有哪个十几岁的少年儿郎,愿意在那些轻声嗤笑的少女面前丢人呢?

 

息衍看着他皱眉思索的样子,觉得这些心事聚散,因为前路不可预知,一切都不确定,似乎有情皆孽。可如不是这样,又何以遇见?

 

息衍轻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觉得面前这榆木脑袋真是可笑,于是又笑。

 

“你笑什么?”白毅奇怪。

 

“笑你。”息衍手搭在膝盖上,零零散散地,大马金刀坐着。

 

他压低了声音,没头没脑来了一句,“难道你就没有想过?”

 

白毅一愣,不知如何接话,只看着息衍。过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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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是着急!着急!气死了!

不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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